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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11/02 | 厨房辩论--赫鲁晓夫舌战尼克松秘闻
类别(言论and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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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1
赫鲁晓夫说,导弹这玩意儿,意外事故随时都可能发生。 尼克松说,在今天这个时代,如果爆发战争,我们两国谁也当不了赢家。 赫鲁晓夫说:"我给你们讲一个故事。"
1959年5月10日至8月25日,苏、美、英、法四国外长在日内瓦举行会议,柏林危 机得到初步的缓解。美、苏两国开始了战后第一次文化交流与人员互访,双方各在对方国举办一个展览会。美国副总统尼克松于1959年 7月去莫斯科主持美国展览会开幕式。在尼克松访苏前几天,艾森豪威尔签署了题为"1959年被奴役国家周"的第 303 号公告。公告促请美国人"研究受苏联统治的国家的困难境况,再次承担义务,支持那些被奴役国家的正当愿望。"
当时,正是美苏冷战的高峰时期。苏联的导弹不仅使西德、法国、英国感到害怕,即使美国,也为此感到恐惧。
苏联是世界上唯一能与美国相抗衡的对手,尼克松不敢掉以轻心,而且对这次访问作了前所未有的认真准备。为此,尼克松要求国务院与中央情报局专门作苏联领导人的情况简介,尽可能熟悉可能会面的苏联领导人的背景。
对于苏联的第一号领导人尼基塔·赫鲁晓夫,尼克松没有见过。1956年的匈牙利事件后,尼克松曾称呼他为"布达佩斯的刽子手"。 在许多西方观察家眼里,赫鲁晓夫讲话文法混乱,穿着过时,风度不雅,而且酗酒,态度生硬,连给斯大林擦靴子都不配。 但尼克松认为他们的观察太肤浅了,他想起了一些西方记者叙述过的赫鲁晓夫在两次外交宴会上讲的故事。
赫鲁晓夫说:"我给你们讲一个故事。有一次,一所监狱里关了几个人,一个是社会民主党人,一个是无政府主义者,还有一个是卑贱的小个子犹太人--一个没受过多少教育的名叫皮尼亚的小矮个儿。他们决定选出一个头来分发食品、茶叶和烟草。那个无政府主义者是反对任何人掌权的,于是便轻蔑地提议选卑贱的皮尼亚当头头,大家照办了。不久,他们决定挖一条通到监狱院墙外面的地道,可以越狱。但是,他们知道狱警必定会向第一个逃跑的人开枪。所以,看来没有人愿带这个头。突然,那个卑贱的小个子犹太人皮尼亚挺直身子,说道:'同志们,你们用民主程序选了我当你们的领导,因此我应该第一个去。'
"这个故事的寓意是,不管一个人出身多么低微,只要选到某个岗位上,他就会成为无愧于他的职位的人物。"讲完后,赫鲁晓夫又补充一句说:"那个小个子皮尼亚就是我。" 的确,赫鲁晓夫放过猪,打过工,出身卑微。做了苏联领导人后,举止粗鲁,而且常常发表轻率失当的声明,讲起话来无所顾忌,言过其实。因此,许多西方外交官看不起他。
然而,尼克松却不这样看,能在斯大林的血腥清洗中幸存下来并爬上政治高位的人,必然具有过人的才智、韧性和钢铁般的意志。 面临1960年的大选,尼克松把访问苏联看成是扩大自己政治影响的大好时机。此时尼克松的心里,还有一个不愿为人所知的秘密:竞选总统。因此,在访苏过程中,尼克松的政治表演对选票有很大的影响。
涉及到自己的政治前途时,尼克松是丝毫也不愿意马虎的。他向见过赫鲁晓夫或与他谈过话的为数不多的西方人士请教,问他们赫鲁晓夫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并估计自己能从赫鲁晓夫那里得到些什么。 这些人为尼克松分析赫鲁晓夫时说,他会注意你的一举一动,是否流露出好斗的神气,他会抓住你身上任何示弱和姑息的迹象,来为他所用。这些人建议尼克松应该尽量不挑衅,使赫鲁晓夫思想上绝不怀疑我们是真心真意献身于和平的。
7 月24日,也就是尼克松动身去莫斯科前两天,尼克松去沃尔特·里德医院拜望国务卿杜勒斯。 杜勒斯已是癌症晚期,说话有气无力,十分痛苦。尼克松到来的时候,杜勒斯裹着一件红色格子绒浴衣,佝偻着身子坐在轮椅上。 见他那么虚弱,尼克松心里有些不忍,但杜勒斯的外交天才,令尼克松十分佩服,出访苏联,不能不征询一下他的意思。 "要是想让赫鲁晓夫理解我们的意图,什么是最重要的?"尼克松问。
考虑了一会,杜勒斯打起精神回答道:"用不着去说服赫鲁晓夫相信我们的善意,他知道我们并非侵略者,我们没有威胁苏联的安全。他了解我们。但需要让他知道我们也了解他。当他说他主张和平竞赛时,他确实是指他们的制度和我们的制度之间的竞赛,但这只是在我们的世界内进行,不在他们的世界内进行。必须使他明白,他不能两者兼得。向他指出过去的记录,关于克里姆林宫在全世界的活动,我们有具体的证据。应该告诉他,除非停止此类活动,否则,他那缓和紧张局势与和平共处的呼吁,只能是一套骗人的空话。"
杜勒斯不愧是冷战的行家,也不愧是尼克松的知心朋友,两人的反共立场非常一致,他的这段话已注定尼克松的这番访问,不会是一场愉快的旅行,而是针锋相对的一场辩论。 尼克松动身去莫斯科时,对赫鲁晓夫可能提出有关美苏关系的问题,已准备了一百多个以上,可以随时就其中任何一个问题展开讨论。
尼克松的莫斯科之行 7月22日,尼克松在友谊机场登上了艾森豪威尔的新的空军波音707喷气飞机,飞往莫斯科。
代表团成员,艾森豪威尔的弟弟米尔顿·艾森豪威尔称这次旅行是"希望、神秘、可怕"俱全。所谓希望,是因为这是美国副总统一级代表团对苏联的首次访问;神秘是他们对苏联的生活所知甚少,更不了解"铁幕"后面的领导人物;可怕是因为尼基塔·赫鲁晓夫对他的权势洋洋得意,毫不理睬西方关于裁军与缓和的建议,堂而皇之地继续大量储存导弹,建造潜水艇,进行核武器试验,说不准谈崩了他会毫无顾忌地利用火箭发动一场核战争。
尼克松心里也犯嘀咕,因为就在前几天,国会通过了一个"关于被奴役国家的决议",艾森豪威尔根据这个决议发表了一项声明,要求美国人"研究受苏联统治的国家的困难境况,再次承担义务,支持那些被奴役国家的正当愿望"。 决议和声明的确不是时候,也是不恰当的,赫鲁晓夫自然会把它理解为蓄意的敌对行动。
当尼克松的专机在莫斯科机场着陆时,尼克松立即就感受到了莫斯科的冷漠。 机场上没有欢迎的人群,也没有军乐,更不用说奏美、苏两国国歌了,只有美国与苏联的国旗在夏日的阳光下懒洋洋地飘扬。副总理弗洛尔·科兹洛夫表情严肃地宣读了冗长的欢迎词。一切都是冷淡而节制的,但却合符礼仪,无可挑剔。
当天晚上,尼克松与美国驻苏联大使卢埃林、汤普森在大使官邸的一间保密室长谈。这是一间由美国特工人员日夜警卫,排除一切窃听装置的屋子,驻每一个国家的美国使馆都有。
汤普森告诉尼克松,在他抵达莫斯科的一个半小时之前,赫鲁晓夫才从波兰访问归来,发表了一篇猛烈谴责关于被奴役国家的决议的讲话。机场的冷淡也许只是他们表示不满的第一个迹象。
尼克松明白,与赫鲁晓夫的交锋已经不可避免。 第二天上午10时,尼克松来到克里姆林宫赫鲁晓夫的办公室,举行第一次会谈。 尼克松进门的时候,赫鲁晓夫正在房间的一个角落里仔细端详苏联几个月前发射到月球的卫星模型。
得知尼克松来到办公室时,他才把模型放回原处,向尼克松走来,表示欢迎。 尼克松第一眼的印象,觉得赫鲁晓夫比人们所介绍的要稍矮一些,大腹便便,粗短的双腿,走起路来有些凌乱。 当赫鲁晓夫握住尼克松的手时,尼克松感到十分有力。圆圆的脸上,一双锐利的小眼睛扫来扫去,使人感到有些不自在。但他对尼克松的谈话十分亲切、和蔼,并称赞尼克松1958年11月 7日在伦敦市政厅的演说。那篇演说的结尾,尼克松是这样说的: "我们应当少谈共产主义的威胁,多谈给人们以自由;我们的首要目标不是击败共产主义而是让富足战胜匮乏,让健康战胜疾病以及让自由战胜暴政。"
赫鲁晓夫与尼克松闲聊一阵之后,挥手让记者与摄影师退出去。等赫鲁晓夫再度转过脸时,已布满了乌云,紧接着就是电闪雷鸣。
赫鲁晓夫对美国关于被奴役国家的决议进行了猛烈地抨击,不时用拳头敲打着桌子,质问尼克松:"第二步是否就是战争?在此之前,苏联政府认为美国国会决不会通过一项发动战争的决议。但目前的情况似乎表明,虽说参议员麦卡锡已经死去,但他的阴魂不散。为此,苏联不得不时刻准备着。"
尼克松向赫鲁晓夫竭力解释那个决议只是表达美国的看法,而不是号召采取行动。但尼克松的解释显然不能说明问题,他自己也觉得无力说服对方。
尼克松试图换一个问题,但没有成功。最后,尼克松说:"在白宫,每当一个问题讨论了很久可是看来还不会有什么结果的时候,有一句话可以中断讨论。艾森豪威尔总统说过,'我们都快把这匹马给鞭死了,让我们换一匹吧!'或许你我现在也该这么做了。"
译员翻译这句话时,赫鲁晓夫一直不动声色,但他仍然不肯罢休。 "我同意总统说的不要把一匹马打得太狠,但我还是不理解你们的国会干吗要在这么重要的一次国事访问前夕,通过这种决议。这使我想起俄国农民的一句谚语'不要在茅房吃饭'。"说到这里,愤怒已使赫鲁晓夫的脸涨得通红,不由大声地嚷了几句。 尼克松猜出这几句一定是很粗鲁的话。赫鲁晓夫的译员奥列格·特鲁扬诺夫斯基的脸红了,有些尴尬地望了望懂俄语的美国大使汤普森,汤普森已咧着嘴笑起来。过了几秒钟,奥列格还是译出了这些话:"这个决议臭极了,就像刚拉下的马粪一样臭,没有比这更难闻的了。"
在译员翻译这几句话时,赫鲁晓夫的小眼睛紧紧地盯着尼克松。尼克松决定以牙还牙,揭他的老底。尼克松想起一个简介材料中说赫鲁晓夫小时候放过猪,还想起自己小时候亲身经历的事情:大家都用马粪作肥料,但是有一次邻居用了一担猪粪,结果弄得臭气熏天。 尼克松也盯着赫鲁晓夫,以交谈的口气说:"恐怕主席先生搞错了,还有一种东西比马粪更臭,那就是猪粪。"
译员把这句话翻译出来后,赫鲁晓夫刹那间怒不可遏,几乎要拍桌而起,但最后却控制住了自己,脸上堆下笑容:"这个你说对了,也许我们现在应该换一个问题谈谈。不过,我必须警告你,你在这儿访问期间,还会听到关于这一决议的议论。" 接下来的讨论要轻松了。尼克松仍然感到这次为访苏所作的空前的准备工作,实在算不上充分。因为赫鲁晓夫是一个根本无法预料的人物。礼节、礼仪和活动过程,他都不当一回事,随时可以改变。
下午,赫鲁晓夫陪同尼克松去美国展览会参观。他们见到的第一件民品是座电视台的模型。一位年轻的技术人员问他们要不要试一下一种新式彩色电视录制装备,把他们互致问候的场面录下来,在整个展览会期间向所有的参观者播放。 尼克松还没有反应过来,赫鲁晓夫已登上讲台,对着摄影机,问尼克松:"美国建国多少年了?300年?"
尼克松不懂他要干什么,老实地回答:"180年。" "哈哈,这么说,美国存在 180年了,而这就是它达到的水平。"说着,他用手向整个展览厅挥了一大圈,"我们只不过建国42年,再过 7年,我们就将达到美国的同等水平。"听众为他的话所鼓舞,纷纷鼓掌。他更兴奋地说:"当我们赶上你们,从你们身旁走过的时候,我们会向你们挥手的。"说完,他一边转过身来,一边挥手向想象中的美国告别。
尼克松没有料到赫鲁晓夫会如此精明地利用美国先进的电视技术装备为自己的宣传服务,而且语言生动,动作表情十分丰富,心头也暗自叹服。 赫鲁晓夫赢了第一回合,十分得意。他指着站在人群前面一个结实的俄国工人问尼克松:"难道这个人像奴隶劳工?有这样精神的人,我们会失败吗?"
尼克松不甘示弱,也指着一个美国工人说:"有像他这样的人,我们是强大的!但这些人,苏联人与美国人,可以一起为和平很好地工作,正像他们为建造这座展览馆而一起工作一样。如果你打算赶上我们的这场竞赛,要为我们两国人民和其他各国人民造福的话,那我们就必须自由交流思想。你不用害怕思想交流嘛,毕竟你也不是样样都懂嘛。" 赫鲁晓夫听出尼克松话中有话,怒吼道:"如果我不是样样都懂,那你对共产主义,除了害怕它之外,也一窍不通。"
厨房辩论 尼克松与赫鲁晓夫争论最激烈的一次是在一套厨房模型前,这里的对话经记者的渲染后,成为全世界纷纷议论的一次厨房辩论。 辩论的场面极不调和,一个是表情激动的65岁的苏联首脑,一个是神情认真的46 岁的美国副总统。
辩论的起因是讨论洗衣机的质量。赫鲁晓夫说一件洗衣机样品自然要比一般洗衣机的质量高。 尼克松说:"谈谈我们的洗衣机的相对优点岂不是比谈我们的火箭的相对威力更好?这难道不是你们所希望的那种竞赛吗?"
赫鲁晓夫很生气地用大拇指戳着尼克松的胸口嚷道:"是的,这正是我们所希望的那种竞赛。但是,你们的将军们说,非同我们比赛一下火箭不可嘛。他们说那些火箭可以摧毁我们。我们也可以拿出点东西给你们看看,让你们知道什么是俄罗斯精神。我们是强大的,我们能打败你们。"
尼克松觉得赫鲁晓夫是在虚声恫吓,便回击说:"我觉得,你们是强大的,我们也是强大的,谁都不应使用武力逼人太甚,让别人感到像是收到了最后通牒似的。" 尼克松边说边用手指戳着赫鲁晓夫的胸膛来加重自己的语气,"在今天这个时候讨论谁更强大是没有意义的,如果爆发战争,我们两国谁也当不了赢家。"尼克松停顿了一下,似乎是想等着赫鲁晓夫的反应。赫鲁晓夫莫测高深地笑了一下,让尼克松继续说下去。"我希望总理理解我们讲话的全部含义,若是把我们这两个强国中的任何一个置于这样一种境地,不听从摆布就得一战,除此别无选择,那就是在玩世界上最具破坏性的把戏。"
"这话听来就是威胁,"赫鲁晓夫嚷了起来。"我们也是巨人,你想威胁我们,我们将以威胁回答威胁。" 尼克松见赫鲁晓夫显出感情失去控制的样子,很冷静地回答:"我们在这方面决不会进行威胁。"
赫鲁晓夫继续指责道:"你刚才讲什么'含义',想用间接方法来威胁我。我们手上有可以使用的手段,我们的手段比你们的强。" 尼克松说:"我们很了解苏联的力量。但是,在核时代微小的差别无关紧要。"
争论到最后,赫鲁晓夫觉得再争论下去没有什么实际好处,便说:"我们想和一切国家和睦友好,尤其是和美国。" 在这场争论激烈进行的时候,尼克松注意到有一个人从人群中挤到把厨房同过道隔开的栏杆旁,聚精会神地听他们的争论。当赫鲁晓夫大声说"我们也是巨人"的时候,他使劲地点了点头。过后,尼克松才知道此人名叫列昂尼德·勃列日涅夫。到19 72年重新见面时,两人都已是超级大国的首脑了。
赫鲁晓夫乡间别墅的午餐 激烈的争论结束之后,赫鲁晓夫又变成了一个友好快活的主人,在克里姆林宫设宴招待尼克松夫妇及其代表团成员,还有美国大使汤普森夫妇。 席间,赫鲁晓夫和米高扬频频祝酒,似乎厨房辩论根本就没有发生过。痛饮伏特加之后,赫鲁晓夫要尼克松同他们一样,把美丽的水晶酒杯扔进壁炉,发出劈里啪啦一阵脆响。
第二天晚上,尼克松在美国大使馆设宴招待赫鲁晓夫、米高扬以及其余官员。令尼克松夫妇大吃一惊的是他们都带着夫人。因为在尼克松的印象中,苏联政府官员的夫人是不参加这类正式外交活动的。但尼克松夫人心中却很感动,因为她在昨天的宴会上曾说了想会会各位夫人的话,没想到这么快就实现了。 由于要增添座位,晚宴稍迟了一些。但气氛倒比较融洽,赫鲁晓夫兴致勃勃地为尼克松描述俄罗斯乡村的美丽风光。
尼克松正琢磨赫鲁晓夫说这些话的用意时,赫鲁晓夫突然建议尼克松夫妇去他的郊外别墅过夜,这样第二天就可以在那儿呆上一整天,同时,他将与尼克松在那儿举行列入日程的会谈。赫鲁晓夫随即与尼克松告别。 半小时后,尼克松一行已乘坐高级轿车飞驰在通向赫鲁晓夫夏季别墅的道路上。 这是一个没有月光的夜晚,四周静悄悄的,大路上没有一个人影,也没有其他的汽车。尼克松又一次想起赫鲁晓夫这个人。
赫鲁晓夫在个人关系中,无疑是十分豁达的,在使用和蔼与魅力作武器时,显得热情奔放。但在实质性问题上寸步不让。政治家应该奉行铁的法则,个人关系好,未必能使国家关系改善。 汽车行驶了大约三四十公里后,穿过一片森林停住了。尼克松从沉思中抬起头来,前面灯火辉煌,别墅到了。
这幢别墅,十月革命前是沙皇的避暑行宫,几乎和白宫一样大。十月革命后,成了斯大林的别墅,后来又到了赫鲁晓夫手里。 别墅的周围,是十分美丽的草坪和花园,一侧是一片森林,森林中有一条大理石铺就的台阶,直通莫斯科河畔。 赫鲁晓夫早已派人在别墅大门恭迎尼克松的到来。
第二天早晨,尼克松接到苏方通知,请他在访问结束前在苏联电视台向苏联人民讲演半小时。但赫鲁晓夫什么时候与他会谈却不得而知。尼克松便利用这段时间来准备讲演稿,夫人帕特则沿着莫斯科河岸缓坡边上的林间小径散步。 小鸟在林间歌唱,到处都开满了鲜花,晨风吹过,香气袭人,令人舒服极了。陪同她散步的舍伍德告诉帕特,树上和小树丛里都设有监听设备,这使帕特的游兴大减。
快中午的时候,赫鲁晓夫和夫人驱车而来。他穿着一件色彩鲜艳的绣花衬衫,浑身充满着活力,热情地邀请尼克松夫妇在屋前拍照,然后对尼克松说:"现在我们到莫斯科河上兜上一圈,你就可以看看奴隶们是怎样生活的。" 尼克松见他的眼中又闪过一丝不快,急忙以攻为守地答应道:"哦,是的,那些被奴役的。"
他们到达河边时,早有一艘豪华的游艇在等候着。当他们沿着蜿蜒的莫斯科河逆流而上时,赫鲁晓夫成了热情的导游,耐心地给他们讲述两岸的变迁。不熟悉内情的人,决不会想到他就是赫赫有名的赫鲁晓夫。 天气很热,游艇不时被一批又一批的游泳者围住。他们向赫鲁晓夫欢呼,争着与尼克松握手,显得自信而又热情。 赫鲁晓夫瞟了尼克松一眼,问这些游泳者:"你们感到像是被奴役的人民吗?"
"不,我们是国家的主人!"游泳者异口同声地回答。 最初,尼克松觉得很有趣,不久就发现这些都是布置好了的。便笑着问赫鲁晓夫说:"你从不放过进行宣传的任何机会吗?"
"不,不,我没有宣传,我说的是实话。"赫鲁晓夫很平静地说。 在河上兜了一个多小时的风。是该吃午饭的时候了。
午餐是在树林里进行的。一条长桌上摆满各式各样的俄罗斯美味和软硬饮料。也许是因为饭后要进行长时间的会谈,嗜酒的赫鲁晓夫对香气袭人的伏特加和葡萄酒仅仅浅尝了两口。仅仅这一点,尼克松就明白了赫鲁晓夫的暴躁脾气是受他的支配而不是支配他,酗酒也是为了掩饰而不会让酒妨碍正事。 午餐时的谈话愉快而轻松,赫鲁晓夫显示了他的幽默感。
在上第一道菜时,苏联副总理米高扬与坐在赫鲁晓夫身边的帕特隔着桌子用英语交谈起来。赫鲁晓夫笑着打断了米高扬的话:"哈哈,你想扮演罗米欧么?可惜你年龄太大了,这个角色对你不合适。听着,你这个狡猾的亚美尼亚佬,尼克松夫人现在属于我了。你就老老实实地呆在你位子上。"说着,他用手指在帕特与米高扬之间的桌布上划了一条线:"这是一道铁幕,不许你跨过来。"
尼克松则与赫鲁晓夫的夫人愉快地交谈着。尼克松认为她不仅漂亮,而且热情,高雅,谈起古典音乐、芭蕾舞、法国与俄国文学来十分在行,这和赫鲁晓夫经常很粗鲁的举止形成鲜明对照。 第一道菜中有一种西伯利亚名菜,是用西伯利亚运来的冻白鱼制作的:切得很薄,蘸上了盐、胡椒和大蒜等调味品生吃。赫鲁晓夫要了大份,笑着劝尼克松也要了一大份。
"这是斯大林喜欢吃的菜",赫鲁晓夫一边大口地吃,一边说,"他说吃这种鱼能使他脊梁骨更硬。" 当服务员收走盘子准备上第二道菜时,尼克松以为和赫鲁晓夫可以先行告退,以便进行严肃的会谈。但赫鲁晓夫却没有要走的意思,而是突然转变了话题。 赫鲁晓夫先是吹嘘苏联导弹的威力和精确度,举出有关这些导弹的投掷量和射程的统计数字,接着又压低声音,仿佛要告诉尼克松什么军事秘密似的:"导弹这玩意儿,意外事故随时都可能发生。比如说,大约一两个月前,我们有一枚洲际弹道导弹机件失灵,偏离了轨道,朝阿拉斯加飞去。当时我十分担忧,尽管这枚导弹没有核弹头,如果坠落到阿拉斯加,一定会引起一场'大惊小怪',幸好落在了海洋上。"
赫鲁晓夫随意而谈,好像是在拉家常。但尼克松知道他又是在恐吓,却不便反击。便问道:"既然苏联在导弹生产方面如此先进,那为什么还要继续制造轰炸机呢?" 赫鲁晓夫答道:"我们差不多已经停止了轰炸机的生产,因为导弹的精确度高得多,而且不会受到人的失误或情绪影响。人往往会因为感情的突然变化而不能把炸弹投到预定的目标,对于导弹则不必担心会有这种情况。"
接着,赫鲁晓夫又说世界各国的海军太可怜了,除了潜艇以外,他们的军舰简直就是导弹的"呆靶子",将来一旦发生战争,就只能为鲨鱼提供饲料。 赫鲁晓夫的谈兴上来了,似乎是信口开河,并不注意分寸。尼克松想多听听赫鲁晓夫说些什么,顺势问道:"那么你们打算造多少潜艇呢?" "当然是能造多少就造多少。"赫鲁晓夫说。
米高扬迅速地瞥了他一眼,示意他说话要小心一些,并补充道:"主席的意思是说我们的防卫需要多少就造多少。" 尼克松问到苏联发展水下发射导弹用的固体燃料情况时,赫鲁晓夫似装糊涂地说: "嗯,这是个技术问题,我说不上来。"
这时的气氛已有些紧张,尼克松夫人及时地插了进来,笑着对赫鲁晓夫说:"主席先生,我觉得很惊奇,居然也有你不知道的问题。我还以为政府由你一个人当家的情况下,你必须什么都知道,一切都牢牢掌握在你手里。" 米高扬替赫鲁晓夫解了围:"就是赫鲁晓夫主席也没有那么多手去做他必须做的一切,所以我们才在这里帮助他。"
尼克松认为应该对赫鲁晓夫进行反击了,不然,他会把自己的礼貌看作是软弱。 "主席先生,你夸耀你们的军事实力,这就使国际紧张局势无法得到缓和,也无法谈判持久的协议。"
赫鲁晓夫笑着点头,说:"好,我们少谈这些。但我只是说明这么一个事实,我们在火箭技术方面占有优势,导弹是无法防御的。你知道,英国正流行着一个悲观主义者与一个乐观主义者的笑话。悲观主义者说,只要六颗原子弹就能把英国消灭,乐观主义者说,得要九颗或十颗。"说完,赫鲁晓夫大笑起来。 尼克松改变了话题,说:"全世界之所以那么害怕战争,大部分原因是苏联领导人的好战讲话。我希望你不要以为你们在莫斯科召开五十一国共产dang会议,我们连对这些代表来干什么以及得到了什么指示都会一点不知道。最近你就在波兰的一次讲话中公开宣布支持全世界的共产主义革命。" 尼克松忘了,在全世界到处伸手干涉别国内政、以武力威胁直至入侵别国的正是美国政府自己。 "我们不赞成对个人搞恐怖行动,"赫鲁晓夫直言不讳地答道,"不过,我们支持其他国家发生的共产主义革命,那就是另一回事了。如果资产阶级不和平地交出政权,那么,也许就真的必须使用暴力了。" "换句话说,你认为资本主义国家的工人是被奴役的,应当去解放他们的啦?" 尼克松问。
"'被奴役'这个词太含糊,一点不'科学',倘若苏联支持一场真正的国内革命,那不算干涉内政。"赫鲁晓夫有些生气地说。 尼克松想起自己在委内瑞拉的狼狈境况,也有些生气地问:"苏联报纸和电台为什么公开赞扬委内瑞拉对我及我的夫人搞恐怖活动呢?这是否属实?苏联报纸曾对想把我们在那儿干掉的暴力表示同情。" 赫鲁晓夫怔了片刻,然后探过身子,用充满感情的声音说:"我们有这样一句谚语:'你是我的客人,但真理是我的母亲',所以,我愿意回答你这个十分严肃的问题。你是那边义愤填膺的人民的目标。他们的行动并非针对你个人,而是针对美国的政策--针对你们美国失败了的政策。" "我同意你有权利发表你自己的看法和同情这些暴力行为,"尼克松说,"但我要指出,拥有强大军事力量的苏联还要同这种革命舆论和同情搞在一起,那很可能有失去控制的严重危险。这就是为什么像艾森豪威尔和你这样坚强的人应该会晤的道理。但这种会谈必须在公正的基础上进行。主席先生,你是我所见过的代表你们观点的最有力的发言人之一。但你的发言只有一个命题:你说美国总是错的,苏联则从来没有不对过。和平不能通过这种方式获得。" 赫鲁晓夫知道尼克松并无什么实权,也明白他是一个顽固的反苏反共分子,却没料到他敢顶撞自己,不禁有些发怒。但赫鲁晓夫明白在这个话题下再争论没有什么意义,便转而大谈柏林和德国问题。这一谈就是一个多小时,尼克松根本插不上嘴。 大概是气消了,赫鲁晓夫终于平静下来,尼克松想知道赫鲁晓夫的立场中有没有谈判的余地,便说:"假如坐在你对面的我是美国总统而不是副总统,难道你的立场也那么僵硬,对总统的意见连听都不愿听?" 赫鲁晓夫已没有兴趣进一步探讨这个问题,只是简单地表示,不论是否举行首脑会议,他是决不会同意西柏林占领政权永久化的。他还语气不善地进一步暗示,如不按照他的条件去做,超级大国之间将发生对抗。 尼克松也毫不示弱地说:"主席先生,你不能指望艾森豪威尔总统参加首脑会议只是去在苏联的建议上签个字。" 赫鲁晓夫点点头,说:"不错,我也不能只是为去对美国的建议表示同意而参加首脑会议,那样,我还不如去打野鸭子。"说到这里,赫鲁晓夫站起身来,表示午宴已经结束。 尼克松看看表,才发觉这顿午餐竟然耗去了五个小时!
尼克松对赫鲁晓夫的评价
离开苏联前夕,尼克松被允许通过电台和电视台向苏联人民发表了一次讲话。 尼克松的演说稿是汤普森和苏联问题专家、哈佛大学教授威廉· Y·埃利奥特帮忙起草的。他在讲话中说: "我以为共处的概念是完全不合适而又消极的。共处意味着世界必须分裂成两个敌对的阵营,在他们之间隔着一堵仇恨和恐惧之墙。我们今天需要的不是两个世界而是一个世界,在这个世界里,不同的民族可以选择他们想要的经济和政治制度,在这个世界里,一切生活在地球上的人都能自由交往。......赫鲁晓夫主席有一个著名的预言,即我们孙子一辈将在共产主义社会生活。我表示,我们并不反对他说这种情况将会发生。我们只反对他力图促使它发生......我们更喜欢我们的制度。但我们这种信念最本质的东西是,我们现在不想,将来也不想把我们的制度强加于人。我们认为你们和世界上所有其他民族都有权利在没有外来干涉的情况下,选择最适宜于你们具体情况的经济和政治制度。" 当尼克松说谎的时候,脸是不会红的。 8月5日,尼克松夫妇一行回到了华盛顿。 通过这次访问与赫鲁晓夫的交锋,尼克松得出了自己对赫鲁晓夫的评价: "此人精力过人,坚信自己的原则,耐力极强。像一个体格强壮而缺乏技巧的拳击手,他牢牢地站在自己的位置上,准备打击对方,也等着对方的打击,决没有丝毫懈怠。他左躲右闪,努力寻觅我防御中的弱点,以便猛击一拳,左右开弓,或者来个上勾拳--只要能得分,能使我放松警惕或者能使我中计以便把我打倒就行。第一招不灵,他就试用第二招,再不行,就用第三招、第四招。如果我把他逼到一个角落,他就会改变话题,摇摇晃晃地走出来,或者沿着场地的绳圈溜出来。他善于在拳击中争取主动,决不让我确定辩论的题目,而且常常把我提出的问题作对他有利的曲解。" 尼克松访苏之后两个月,赫鲁晓夫于1959年 9月15日至27日访问了美国,这也是
苏联首脑第一次访美,由此产生了"戴维营精神"的说法,给苏美缓和涂上了一层亮丽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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